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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喜歡聽崔健。他那哭腔哭調的聲音不用慘烈的、無病呻吟的歌詞渲染情緒,實在就很有滲透人五臟六腑的殺傷力。我在某個場合第一次聽到他唱歌,歌名叫「一無所有」,剛聽到開頭,我就完全不行了。

   我曾經問個不休,你何時跟我走?可你卻總是笑我,一無所有。
   我要給你我的追求,還有我的自由,可你卻總是笑我,一無所有。

真的完完全全徹徹底底整整個個不行了。現在憶起,我那種難過其實是「很男人式」的難過,認真細繹起來,就是那種氣吞江河般的悲壯情懷讓我激動不已,血脈噴張,捱不住胸口一疼,眼淚就要滿溢,愛哭還特別要面子喜歡偽裝,無法心安理得的只當個女人,順理成章的享受哭泣。

一般狀況是這樣的,如果常常接觸我們喜歡的東西,有時我們會忘記當初喜歡它的原因。然而崔健的歌,卻不是忘記與不忘記的問題,它總是會無時不時的,在我人生的很多時候,適時響起,讓人心酸,沒有安慰,不是發洩,只是心酸。

不要以為生命是延續的,很多時候我們重覆走在我們曾經走過的路上卻渾然不覺,生命中很多看起來似乎不一樣的人生片段,總是重覆的上演一遍又一遍我們固有思考和感覺的模式。所以一首會讓你說不出為何難過,只能感受到難過的歌,在某些很類似的時候,一樣會令你難過。

在那次護林的社會運動中,面對種種不合理的曲解誣衊,看穿官僚體制的卑鄙無恥,利令智昏的愚民政策,在那個不平靜的靜坐夜晚,在寒風瑟縮中,我輕聲哼唱這歌,一唱開頭就忍不住情緒了───
雲門舞集「薪傳」中「唐山」那位堅忍不拔的母親,讓我想到〈赤壁賦〉「寄蜉蝣於天地,渺滄海之一粟」的惶惑與掙扎───
讀司馬遷〈報任安書〉,一個因正義直言被閹割的男人,如何在寒冬磨硯落款寫下「意欲以究天人之際,通古今之變,成一家之言。」他何故如此───
還有生平第一次喝酒,在北京三里屯,酒精一點點釋放出禁錮的情緒,眼睛朦朧無法對焦───

    為何妳總笑個沒夠?為何我總要追求?
    難道在妳面前,我永遠是一無所有?

我是不太信什麼一廂情願,只是因為一廂情願裏的成分容易過期不夠純真,然而我們對生命中某些人事物的感知卻是細水常流,你想淡忘都很難,如對民族,對家鄉,對親人,對文化,對真理,對藝術,對自由,對理想,對青春……那些不需經營就會不自覺流露出的情感需求,讓人動容。

   這時妳的手在顫抖,這時妳的淚在流;
   莫非妳是正在告訴我,妳愛我一無所有?

真心的,就是宗教。我們最好都要相信自己的心,因為,信主才能得永生。

跟阿光聊過,也看他的文字,有時他也會讓我想起崔健的歌,如果我能有一點點了解阿光式的傷感,那也是因為我是以一個人的角度在感受,人只要活著就難以脫逃的囹圄,導因人有同理性,所以我知道我們的傷感都很平凡,但只要是自己的,就會很真實。所以,阿光,你其實也沒那麼寂寞,這世界上有很多跟你一樣受苦的靈魂。

對待你的理想,對待你的生命,不要太在眼前計較得失,只要真心真意就好。只有真心,靈魂才能得到救贖。

不要放棄一遍遍的追問:
如果我一無所有,
美麗的姑娘,
你會愛我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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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半人半神走了,神就來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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